鲸鲨 穿山过水



  

  瞎写,私设师生关系,因为不知道幽灵鲨失忆之前的名字所以用“少女”代替。虽然我想写爱得痴狂的学生和甘之如饴的老师但是好像失败了,就随便看看,有虫捉


  

  少女踮起脚尖,怀着数不尽的暖心与爱意亲吻斯卡蒂的嘴唇。她的双唇苍白又干燥,吻上去像两片久离人世的枯叶。少女润湿枯叶,一往无前地将温热和清艳全都递过去,斯卡蒂照单全收了,那乖巧使少女心绪一阵波澜。

  交换结束后,少女抚摸她水波一样柔软的长发,直视她平和冷静的双眼。那眼睛有如新生凛月一般高贵,红瞳孔拉扯白皮肤酝酿出若即若离。某种气氛环绕少女的双臂飞舞,配合簌簌浪涛营造出来的刻意灼伤了少女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

  一鼓作气复又浇上一捧淤泥,少女倒退一步,冷下欣喜的躯体——倘若斯卡蒂不是少女的老师,一次两次拒绝尚且打击不到她追求爱情的勇气,但她确实是教导自己的师傅。阿戈尔人向来看重关系伦理,发生了这种一厢情愿的事,斯卡蒂完全可以把她赶走。一个时刻觊觎长辈心间血的徒弟,一个无礼之徒,不配拥有大海的关怀,污浊和赤黑早晚会吞噬她的影子,叫她无处可去。

  少女仰着头以目光书写怜爱,身腹撒出一地光亮。暗夜咬下见习猎人的帽子,辉长发流落翩翩爱戴。目睹这一绝美时刻任意人都不会无动于衷,可斯卡蒂偏不是正常人。她可以肃穆可以颓唐可以偷偷为人着想可以冷酷非常,但无一例外的每当她有所心动时身上背负的厚重外壳就排山倒海地碾压过去,替海神训斥忠实的异教徒。于是她又变得冷清了,想笑却又不能笑,少女的舌尖从她口中溜走她也不曾阻拦,像一座高高在上撕裂情爱的美艳雕像。

  此刻师徒二人正站在某只海兽的脊椎骨上,面朝无表情的泛泛大海。海浪吮吸海兽的血液左顾右盼,光和热脱离了束缚趁此机会展翅高飞。一部分摩挲着紧扣在一起的左右手成功逃脱,余下一部分在手心捏着的大剑彷徨流离。它的顶端戳进了怪物骨骼的缝隙里,被垂死挣扎拖住一时间拔不出来,斯卡蒂便捉住少女的手与她一起发力,两人难得默契仿佛溪径并入源流合二为一。正是那片刻间的心灵相惜就让少女悸动得克制不住自己,于是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钟少女亲吻了斯卡蒂。同样是在那短短的几秒钟,承受了亲吻的斯卡蒂无声拒绝了下一步关系。

  少女扔掉手里破铜烂铁,后退几步单膝跪地:“请您原谅我,老师,我并非有意冒犯。”

  海兽厚实的皮肤被二人合力破去,外漏的惨白骨头参差不齐。她跪在坚硬锐利的骨刺上,不知是否真心惩罚自己。斯卡蒂拉她起来,一寸不错地盯着她右膝上的伤口。那道裂缝很快渗出血迹点缀在地,密谋捕捉老师暴露在外的一点怜惜。疼痛是难免的,更严重的是伤口会吸引来贪食血液的诅咒。它们附着在神秘的角落里,降落前只等合适契机。比起撕裂同胞的海兽这类玄而不明的东西可能更夸张,在深海猎人之中也是从不宣扬的秘密。而少女刚刚成年不久,属于猎人之中格外有朝气的一批,一切深邃且阴暗的东西统统不知情,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珍贵一样。

  斯卡蒂把她抱起来,小心翼翼不去碰她的伤口,她的血已经浸透了自己的外衣,差一滴眼泪方可点亮全部真心。不得已,斯卡蒂把她带到医疗部去,制止了她继续跟着自己。

  一瞬间,少女感觉自己隐秘的小心思被阿戈尔人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剖析。医生看向她们的眼神似有深意,白绷带裹紧白药膏似也溃变成一摊淤烂的泥。少女紧紧抓住跌落在海里的帽子,想象自己被伦理惩罚跪在永不湿润的干涸地表上,眼泪像盲目的天幕一样下坠,从内到外打湿她细细勾勒过的清丽妆底。要知道深海猎人世世代代远离海岸,于少女而言驱逐出境与割裂她使命无异。老师教导她要爱护世代的使命,如今她自己却因情爱与本职产生割裂和交替。她不想那样。

  医生把纠缠不休的纱布编织成蝴蝶结,好巧不巧寓意唯美艰需要磐石无转移。如果经验老道的猎人恰好停留在此可能会读出医生的险恶用心,也能辨别出医生那种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恶意,可斯卡蒂迫于无奈不再这里。她正在一片海绵地上枯坐以期学生断绝胡思乱想,认为只要自己远离所有人就能够免除不幸,孤身一人这四个字写在她脊梁上又融化在血液里。而真正能开解斯卡蒂寂寞之人确实不经世故,年轻人,不到二十岁,真实的容易为一时情感蒙蔽真心,冲动也容易被语言蒙蔽。一点钟后海洋城市的钟声敲响,少女又一次出现在游移不定的小船上,受月女神宠爱的白发有一缕落在她食指旁,斯卡蒂动了动手轻柔地握在掌心,那感觉像是有人拨开万千雾霭赠送她一片花瓣,那花瓣辨不明源头却也是清香的,少女因为这份清香而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我再一次恳求您的原谅,老师。我不该冒犯您,更不该对您心怀不轨之意。”少女在斯卡蒂无声应允下捧起她右手紧贴在面颊上,那上面有伤,是救治少女伤口的时候被残留着的骨刺割伤的,没流血但确实刺破了,留下瓷裂般的疤痕一座。少女轻轻吻过那纹痕,一呼一吸吐出长有蜜果的荆棘将她死死捆扎在禁忌的海平面下,“做出如此行径却期冀您原谅,想必是极为无耻吧。然而我仍旧要祈求您不要离开我,如果向您表现爱意是错误的话,就让那错误归结于我。我愿意开解我的热情,只求您允许我留在您身边。”

  初夏的夜晚何等晴朗,没有积雨云,旧神的注视好似也被隐匿在开过口的城堡边上。少女话音未落,那股不属于人类也不涵盖人性的注视变得愈发灼热,另类怪物的热情高涨起来将斯卡蒂笼罩。繁星满满,其中最饱满最闪烁的一颗燃起恶意的光亮,深不可测,忽明忽暗。

  斯卡蒂承受着两份爱恋,忽然感觉内心沉重一片。可那爱恋又是完全不同的,怪物诅咒她永世孤苦,凡亲密者必逝去,无论多强大多美丽都必定要枯萎要坠落,她踩着成熟的浆果一路北上,最终带着满身血液般的泥浆成为最后的猎人,它们管这自私叫做爱;而深海猎人世世代代与血腥和战刃为伍,从不偏袒哪怕一丝的甜蜜及以上,在他们看来那是足以媲美强盗的行为,仅仅一次沉溺便可使弓弦生出纯纯柳丝,剑柄开落点点酒花,然少女甘之如饴,她为暧昧如痴如醉,为每一次接触欣喜若狂,向来敢于向任何伤害她的人发出稚嫩的制裁,也因着欢喜的苦涩而日渐彷徨,她管这天真叫做爱。

  斯卡蒂顺从少女动作抚摸她脸颊,另一手拿过一缕鸢尾阻挡飒飒星光。少女被她保护得很好,身上丝毫不见腐烂和苍白的映射,仍旧一心一意,仿佛异族的冲锋从未发生过一样。万千潮汐攀上天幕飞溅滂沱大雨,湿漉漉的手指抓着斯卡蒂的衣角含过一言半语摩挲她激烈跳动的心房。

  “我不是个合格的老师,”斯卡蒂低垂眉眼,尽管淋着大雨声音却温柔得如雪似阳,“你在我这里再也学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我的时间是陈旧的,技术则更单调,所过处都有人逝去,浑身上下皆是不够新颖与蛮荒。呆在我身边哪有什么未来可言?你还那么年轻那么幼小。”

  星辰铺满天际。少女捧起斯卡蒂结愈伤疤的手掌能摸到骨骼,那上面有阿戈尔的潮湿味,味道不大却很好闻,震碎了午夜里的茫茫歹意,她因这味道而警醒:“您去过很多地方,包括但不限于陆地。您也见过很多人,各个比猎人优秀百倍,您将那些人开朗得意的地方都教给我,世界上哪有比这些还要贵重的东西?您是我的启蒙人,与您在一起我便不只是个猎人。这又有什么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分明哪里都不好。斯卡蒂苦笑,笑容里只剩欲语还说可打捞。从衣领里流出来的露水缓慢又深厚,渐渐的她承接不住雨滴了。少女主动搭着她手臂拉她起来,分明暴雨如注,少女身上却干净得一尘不染,除却与她手指接触的地方,少女没有沾上哪怕一滴水痕。

  “我不怕死。”她们一同回到共同的住处,彼此之间只剩分厘距离,少女到她眼前,“您保护了陆地,保护了海洋,保护了深海猎人们乃至更多与阿戈尔无关的生命,却没有人保护您,这是何等不公平。那以后只有我来保护您。”说不清楚是什么氛围,但总归是温暖和曦的,荧光躲在少女身后,听年轻人耀武扬威,“保护您剑锋刺不到的死角,保护您的后背,保护您的血液不至于被坏人偷走,保护您永远不会无依无靠。”

  因为我爱您。少女绯红的眼珠满是坚信与哀苦,斯卡蒂不知道说什么,一瞬间,她觉得少女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她在她眼前没有秘密,有的也只是陌生却舒适的爱。斯卡蒂沉默着,最后把自己的猎人手套摘下来送给她。她一贯爱护旧物,装备更换次数得少,这一副还是自己出师时父母送给她的,戴了几年,关节处业已磨损,固定住纤细的青竹形状。少女戴起来有些不称手,但仍欣喜得不像样。她知道这说明老师纵容了她的口出狂言和妄想,也或许不信她,但她得了一个准许来证明自己的真心。

  第二月,少女准时出现在出海的信号地。目的地是海域终端,一片洋溢着冰凌和火粉的奇异岛。以少女的资历是不被允许去冒险的,但斯卡蒂硬要带着她。少女为此做了些准备,特意用银制的套箱来专门携带老师挑选给她的新武器。一般猎人手持宽刃的长剑为了迅疾地切开海魔的身体,不过少女的手温润且小巧,提不动超规格的铁器。为此斯卡蒂将一把镀过漆的圆锯交给她,要她在割裂敌人身体的同时能轻巧灵便地保护自己。

  少女提着武器,像背靠一把白桦木制成的大提琴。手指拨弄琴弦也高贵,配合着蓝云白风倾奏出端庄的泪水。斯卡蒂偷瞄一眼少女的纤白手腕,船行途中习以为常少说话。而同行见到形影不离的两人都诧异,犹豫与顾忌化作厚重的雪甚至能戳穿钢铁制成的船底。斯卡蒂能闻到那雪的锈味,腥气重且久久盘桓。

  船舶停在斑点般细小的群岛上,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们一股脑儿地冲上陌生的土地,只少女一人走在斯卡蒂身后,维持着差半步的距离。探查过周围环境之后斯卡蒂听到海浪之外的声音,辨别出是少女在唱歌,是斯卡蒂闲暇时教给她的温柔曲,少女不总唱,现在却唱起来,像是驱散某种气氛又像是安抚,并引来一队洁白如雪的海鸥。人以美丽之物为食,海鸟却也一样,随着旋律片片啄食调曲,笑声清脆得像钻石相互打磨,也像少女。

  这岛是无主之地,某一天突然从海洋深处浮现出来,先前阿戈尔的地图并没有描绘相关信息,此刻自然也不会自动引导人们趋利避害。猎人们对于狩猎战斗得心应手,寻访勘测却未必太懂。斯卡蒂把少女拉到身后,分配给同事们相应的工作。这一个去取水那一个去挖掘,她和少女则担当看守船只和警戒周围的任务。少女不再歌唱了,于是海鸥也不再停留,啼鸣过了便彻底离去,纯澈的羽毛圈成一圈点燃深黑浓密的海平面。

  “恒星…”少女呢喃一句。这句话中没有表达丝毫美丽,却将惊慌传达给了斯卡蒂。她吹起集合的哨子,少年人们悲惨的痛呼却与尖锐哨声同行。海鸥带走了宁静和晴朗的天气,作为交换送给猎人们代表死亡的疫病做见面礼——在入口出取水的人被深海的枝桠卷进血液中,在深处挖掘的人被突兀增生的土地碾进灰黑色的洪流。斯卡蒂挥剑斩下一双活蹦乱跳的眼球,那眼睛里倒映出浑身的伤口,伴随着逐渐熄灭的哀嚎滴溜溜转了一圈不动了,然而又更多令人窒息的眼睛从死尸中冒出来,头顶乌水,脚踩沙砾。

  无论是谁都没想过最终会迎来这样一个结局。

  海水中央由失去生命的有机体铸成一块石头,它的构造如此精美仿佛能渗透无终无尽的海浪,它的边角完美无缺仿佛能将深邃厚重的天幕刺破,它仿佛永垂不朽,顶着斯卡蒂涌动潮汐的剑尖生长。一块碎石在陌生的暴风中吹拂,斯卡蒂用手把它打开,那碎片割破她的手套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在骨头和石砾中涌现。她一瞬间就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来不及止血回身望去,少女正把武器立在身后,摘下帽子解开包扎在右膝上的白缎带。那是爱抚着伤口的温柔的天幕,里面储存着举世无双的潺潺细流。斯卡蒂的血液被那流水捧起,绕过一地尸体和少女汇合,她脱下手套与参杂着碎石的人形生物手拉手。少女雪艳般美丽的掌心逐渐染上血色,风雨也停了,满地躁动的眼睛和触手全都静立不动,等待新的祭品醒来。

  “您保护了陆地,保护了海洋,保护了深海猎人们乃至更多与阿戈尔无关的生命,却没有人保护您,”少女喟叹一声,跨过流水中千万阻碍向海中央的空缺走,斯卡蒂下意识迎着她,听她说奇言妙语,字字如残蛾燃身,一面创伤滴落苦痛降临世间,“这何等不公平,所以我来保护您,保护您的剑,保护您的血液,保护您的生命。”

  流水中的藤蔓长满了锐刺,率先发现少女身上久久不愈的缺口钻入她的膝盖。医生在治愈她的时候动了手脚,药膏里掺了毒使肌群碎裂,绷带上加了沙使血液被同化。她亲手揭开唯一的屏障,流尽几乎半身的血,纯净的血都流走,另一半身的血管也腐化,阿戈尔人天然能闻到那气味,是同海兽相似的骨或花。她走到斯卡蒂身边,她的老师却一动不能动,同样的荆棘在水下抚摸她的踝骨,放出的不是鲸的血液而是更为重要的东西,那东西缠绕她太久了,如今就要散去,包容着拯救她性命的爱即将归还于天上,新的年轻的爱也一同前往。

  斯卡蒂抛下手中浸泡了水液的锋利长剑想拉住少女,兜兜转转只抓住她一袭袖口。那衣裳一如既往地干爽,斯卡蒂湿透了的手指沾上去一而再三地滑落。少女不得不停下脚步,想了想,把见习猎人的宽檐黑帽戴在老师头上。沉默寡言的老师长发散落遮住一片长空风情万种,然而被爱情再一次捕获的美人何等痛苦又悲怆。

  少女笑了,踉跄着步伐向海中央走去。走进石块里她的身形便凝固了,时间也固定在此处,十八岁成年的午夜,再不见深处。少女转身去看,斯卡蒂的身影远远一团已经望不见了,视野里只留下一个小小人形,身形美若浮燕,挣扎动若白鸥。人向往美丽,白鸥化身也是一样,她的美丽遭到神的妒忌,她的生命也会如此失去渴望。

  老师啊老师。少女想起医生说过的话,接着义无反顾地消失在石头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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